甲辰年的三月二十五日,在一曲“一家人欢聚一堂,祝妈妈健康长寿”中,我们与母亲共同渡过了她老人家85岁的生日,也为她挺过过去的一年感到慰藉。
记得去年,母亲刚进84岁的时候,就开玩笑说晓得这年“打得脱不啊”,搞的我们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虽然是一句老话,我们也都不太相信,但上网百度,这种说法还被纳入“中国谚语”,看来,认同度还挺高的。
84,除了这个敏感的数字,属龙的母亲今年还是她的“本命年”。
“本命年不顺”,虽然也仅仅是一种说法而已,但在,落在母亲身上,似乎还有些灵验的,就在她生日的前几天,才刚刚从医院住院回来。
因为年老体弱,诸病缠身,过完春节不久,母亲就病病殃殃的,吃点东西就像卡在胸口上,稍微一走动浑身就像针刺的一样疼痛,那段时间可把母亲折磨的够呛,兄弟们将母亲送来金沙县中医院时,连走路都要人搀扶。
慈母手中线,草鞋编织中。
接受治疗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母亲总算可以吃点东西了,医生说需要加大营养,增加点抵抗力,在县城工作的我们负责为母亲做“营养调理”,每每下到厨为母亲整菜做饭,都让我们“犯难”——但凡沾点与动物有关的油肉,一概不吃,这当然不是她想赶时髦当什么“素婆婆”的原因,而是从生下来,就对这些东西排斥,稍一沾嘴,就吐得七荤八素,所以几十年来,她的菜谱都很简单,鸡蛋豆腐萝卜白菜,不是煮就是炒,这让三天不见油荤,肚子“嘈刮刮”的我们不禁时常唏嘘,这几十年来,清汤寡水的母亲是怎样熬过来的。
这段时间,母亲稍微有点气色,看似也很“富态”,在别人看来也像“安享晚年”的样子,但其实我们知道,母亲这一生吃过不少的苦受过不少的罪。
在我们老家马胡鹏,母亲并不是当地人,是外公外婆他们当年为了躲匪,从起码百里之外的马路契默沟那地方一路乞讨过来的,背井离乡几十年,一度和老家的亲人们“失联”,直到七十年代,外婆的弟弟(我们的舅公)才打听到他失散几十年的姐姐的落脚点,又是几年之后,外公老家的两个侄孙贷款400元,从马路铸钟簸箩岩一路寻来,才找到他们的亲二嬢(我的母亲),据说还因走错路,两弟兄还在路边的包谷堆里住了一夜。
初来乍到,外公外婆一家“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足之地”,很长一段时间栖息在三丈水的一处又湿又潮的岩腔(洞)里面,所以母亲从小就得了风湿关节,最严重的时候,刚出生不久的大姐从床下滚下来,母亲都没有办法把她抱上床,她的风湿病就有这么老火。
我们都是六七十年代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是一个吃不饱的年代,母亲含辛茹苦将我们养活,其间的辛酸一言难尽,生活本来就很沉重的了,父亲在48岁的时候,抛妻离子,撒手人寰。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父亲离世,顶梁柱轰然倒下,我们又遭遇“墙倒众人推”,而推墙的,还不是外人,那些嘴巴上说为我们好的人,欺负母亲后家离得远,说不起硬气话,对母亲百般刁难,而对“本是同根生”的弟男侄女,也是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拳脚交加,乃至于五弟的门牙被敲甩半截,二妹晓莲被追到烂田里往“死里打”,至于来我们家帮忙的亲戚朋友团转寨邻些,也是被视为“眼中钉”的。
感念母亲,就是在那种不堪回首的岁月中,把我们一个个拉扯长大。
母亲与她的儿女们
是的,在母亲看来,既然生下我们,就有将我们养的责任,这似乎也是天经地义,母爱使然,但其实母亲对我而言,除了生育之恩外,还有救命之恩、培育之恩的。
先说救命之恩吧,在我大概十来岁的时候,得过一场差点要我小命的“急性脑膜炎”,得病的当天是端午,一大早母亲去讨粽粑叶,出门前喊我起床去放羊,好早点回来吃粽子,看见我在床上“抽风”,以为是我逗她玩的,并没在意,待到她忙完手中的活回来后,看到我还在床上抽个不停,可不像“装疯”的样子,连忙吆喝住在厢房里的幺爸,把我背上就往几公里之外的罗家寨诊所跑,路边挑水的任正文和梨土的刘昌友两位长辈见状,也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赶来帮忙,后来听幺爸说,当他们把我背到大岗的时候,一直抽个不停的我突然不抽了,软绵绵的瘫在大人身上,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以为这娃儿怕是没得救了,没想到送到诊所,医生妙手回春,昏迷了7天之后的我,晃晃悠悠从鬼门关逃回来了。
急性脑膜炎是很可怕的,通常不是一命呜呼就是可怕的后遗症,而我,除了屁股上留下63个针眼,出院时空药瓶子扫了一大撮箕外,什么事都没有。
事后想起来,能够大难不死,至少有几个原因,一是还算送的及时,二是碰到了良医,良医者,就是当年从贵阳医学院毕业又因为成分不好“流落”到罗家寨诊所当医生的申泰富,三是感谢母亲,出门之前,将30元钱揣在身上,央求申医生,说这娃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他“死马当成活马医”,试想,如果这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吊链”,读者诸君们就看不到这篇小文了。
回过头来,说说母亲对我的培育之恩,母亲对我的培育,远不仅仅是送我上学读书那么简单。
母亲会不时给我们提起一段往事,在我们都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村寨里来了一个名叫李梦龙的陌生人,说是是从部队上回来找他妈妈的,天色已晚,想找个地方借宿,都被村里的人拒之门外,母亲看他不像坏人,起个善心将他招留,这一留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找到亲人为止,李梦龙很感恩,期间,不但与父亲称兄道弟,还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华云,与父亲李华文之名仅一字之差,临走的时候,那是千恩万谢,并把一大包书留作纪念,这其中就有《毛泽东选集》和《鲁迅全集》,五十年代出版的这些书大多繁体且竖排印刷,不太好认,但被后来刚上学读书字还认不得几个的我视作“宝书”,凭借一本《新华字典》连蒙带猜,硬是“啃”读完这些大部头书籍,较早读到伟人笔下的《别了,司徒雷登》、《轮持久战》这些传世佳文,而对我这一生影响最大的,还是那套《鲁迅全集》,年幼的我从小就被鲁迅的文章所吸引,更被他或风趣诙谐或幽默犀利的语言风格所折服,以致后来靠涂鸦文字为乐趣的我写下的文章中多多少少都还有些“鲁风”的味道。
因为从小就养成爱读书的“癖习”,上述这些书已经不够我读了,但当年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闲钱为我买书,又是母亲满足了我如饥似渴的读书需求。
那个时候,老家马胡鹏是沙土通往后山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上,隔三差五的有邮递员背着一大包邮袋经过,当然,那里面除了信件就是报纸杂志,邮递员名叫秦光荣,大家都习惯叫他“秦报纸”,他喜欢到我们家歇脚,晓得我是个“书虫”,总会从邮袋中找些报刊给我看,每每这个时候,母亲通常不会喊我做活路的,对“秦报纸”也很热情,只要看到他一来,端茶递水,哪怕粗茶淡饭也是盛情款待,“秦报纸”也很投桃报李看,几乎所有对我感兴趣的报纸都会让我看个够,并因为对记者这个职业仰慕不已(多年后的今天,我也成了记者,我想,这大概不算机缘巧合吧。)
都说知恩必报,可母亲于我,生养之恩都尚且难以报答,至于救命之恩、培育之恩更是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了。
母亲与儿媳(女儿)
步入“85高龄”的母亲,年岁大了,各种各样的病也不时找上身来,老人家的床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有治脑供血不足的,有治伤风感冒周身疼痛的,还有降血糖抗心衰的等等,有的饭前吃有的饭后用,有的一天三次,有的只吃一回,杂七杂八,名目繁多,我们有时都会迷糊,而没有文化的母亲只能靠药的颜色、大小来判断来服用,这可真的是苦了母亲。
风烛残年的母亲总有会走的一天,但只要母亲健在,我们也就有娘娘喊(对母亲的称呼),兄弟姐妹们就有家的感觉,特别是每每回家,会聚在母亲身边,听她一个个的喊叫我们的乳名——贤德、春元、晓莲、开国、五七、俊德、建军……那种感觉,是父母不在的家庭很难享受得到的。
现在,依旧还在外各自奔忙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有时间就常回家看看母亲,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打个视频发个语音问候,在她三病两痛的时候,腿跑快点为她联系寻求医问药。
“子欲养而亲不待,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道理,我们都懂。
责编: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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