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三屠

2024-02-06 10:45:18 作者:江跃华 来源:贵州文化网

　　明朝李成栋，经查阅资料表明，曾经参加明末“闯王”李自成的农民起义，绰号“李诃子”。

　　李成栋长期跟随李自成的部将高杰(绰号“翻山鹞”)，后来随高杰投降南明。弘光时，李成栋任徐州总兵。1645年，高杰在雎州被许定国刺杀。清兵南下时，李成栋奉高杰妻子邢氏之命，投降了清朝。那个年代，“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保性命、财产和名节，各为其主，理所当然。李成栋作为明末清初活跃分子，在历史上颇有争议。著名的“嘉定三屠”，均系李成栋所为，是他的“杰作”。

“一屠”

　　据史料记载，占领南京后，清军基本上已经控制了江南。多尔袞在接到攻占南京的捷报后，即遣使谕豫亲王多铎，命令“各处文武军民尽令剃发，傥有不从，以军法从事”。在民族危难的紧要关头，江南各地的汉族绅民，迫于剃发令，群情激奋，纷纷自发举兵抗清。

　　满清委派的知县颁布剃发令后，众多嘉定百姓愤愤不平，拒不从命。有人征询著名乡绅侯峒曾(天启五年进士，弘光时任通政司左通政使)的意见，他毅然回答：“闻徐太史汧护发自裁，何不奋义?即不可为，乃与城存亡，未晚也。”也就是说，他反对刘宗周、徐汧只顾自身名节的消极抵制，主张积极地起兵抗清。

　　于是，侯峒曾亲自带领两个儿子侯玄演、侯玄洁，进士黄淳耀，及其弟黄渊耀等，进城游说，大力提倡反清复明。他们与当地士绅商议后，决定率领百姓，走上城墙，划段而守;并在城墙上树立白旗，上面写着“嘉定恢剿义师”。

　　嘉定绅民起义反清后，清吴淞总兵李成栋闻讯，立即领兵五千来攻。

　　嘉定城在黄淳耀的统领下，重新用土石加固了城墙，并且派了一个密使，前往在苏州与松江一带活动的复明分子吴志葵那里，请求立即给予增援。八天后，盼望已久、吴志葵的援军终于赶到了。然而，这支由蔡乔率领的队伍，只有区区三百人;而且装备极差，转眼间就被李成栋的勇猛军士拦截击溃了。至此，嘉定城的紳民百姓们才意识到，守城重任，他们只有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侯峒曾、黄淳耀等人，本来想借用城外乡兵，扼阻清军。可是，十里八乡的乡兵，大多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农民，既没有经过专门训练，武器又差，根本没有作战经验。人数虽多，实际上处于一种无序、无领导的状态，难以同正规清军作战。双方才一交锋，众多乡兵就不战自溃，“走者不知所为，相蹈藉而死”，许多人被挤入护城河中淹死，“尸骸乱下，一望无际”。

　　不过，因乡兵团勇人数较多，也能经常消灭一些小股的清兵。李成栋的弟弟，就是在乡兵的一次伏击中，被杀死。李成栋知道后，恼羞成怒，亲自率领全部人马，进攻城北的娄塘桥;因为大部分乡兵，都聚集在这个地方，于是，有上万的农民，在这里被残忍杀害。

　　三天后的黎明时分，在红衣大炮的隆隆炮声中，李成栋下令攻城。次日城破，侯峒曾奋身跳进护城河，被清军拖出斩首;他的儿子侯玄演、侯玄洁，同时遇害。黄淳耀躲进一座寺庙，在墙上写下一段悲壮之辞后，上吊自杀。

　　出于野蛮的报复之心，李成栋下令屠城。清军“家至户到，小街僻巷，无不穷搜，乱草从棘，必用长枪乱搅”，一心要杀个鸡犬不留。当时的惨景，有亲历者朱子素的《嘉定屠城略》作证：“市民之中，悬梁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断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籍”，一幅活的人间地狱图。

　　就像扬州的情况一样，城内妇女们惨遭强奸。如遇抵抗，这些凶猛的清军，就用长钉耙，把抵抗妇女的双手，钉在门板上，然后再肆行奸淫，遍地惨状。一顿杀戮过后，李成栋属下又四处劫掠财物，见人就喊“蛮子献宝”，随手一刀，也不砍死，被砍者拿出金银，清军就欢跃而去;腰中金银不多者，必被砍三刀，或深或浅，刀刀见骨。当时“刀声割然，遍于远近。乞命之声，嘈杂如市”。大屠杀持续了一天，直到尸体堵塞了河流，大约有三万多人遇害。这就是史册上，臭名昭彰的嘉定屠城。

　　最后，这五千拖着大辫子的清军，竟抢夺三百大船的财物，统统在李成栋的指挥下，运离嘉定。

“二屠”

　　虽已至此，但嘉定城的劫难，远远没有结束。李成栋大屠杀后的几天内，嘉定侥幸逃脱的幸存者，开始返回城里，安埋死者，一心想重建家园。大家知道，一般中国人，普遍有种强烈的乡土情结，故土难离。正如黄河边的原住民族，宁可坐以待毙，也不愿意乔迁他乡;即使朝廷强令迁徙，没多久，一部分民众也会回来，不管当地多穷多苦。

　　嘉定的绅民也是如此，他们回城后看到如此惨景，立即在一个叫朱瑛的义士领导下，重新集结起来，共两千多人。朱瑛领导着幸存者们，在这座残破的城市，展开了一场反屠杀运动。他派出精干人员，甄别、刺杀，处死了归降清军的汉奸，以及清军委派的官吏，很得人心。

　　与此同时，在嘉定城外，几支被打散的乡兵队伍，又聚集在葛隆和外冈两个城镇，开展反屠杀活动。他们一旦发现那些剃了发的人，就将这些人当场处死。李成栋数十人的一支小分队，也被这群乡兵歼灭。

　　李成栋闻讯，狂怒之下，又派了一支上千人的大军，进入葛隆和外冈，残忍地屠杀了所有的居民。这两个城镇，几天内被夷为平地。

　　紧接着，李成栋任命的新县令浦嶂，为虎作伥，又领着李成栋上千训练有素的凶猛军士，乘着半夜三更，偷袭杀入嘉定城，把许多还在睡梦中的居民，杀个精光，积尸成丘，然后放火焚烧。新县令浦嶂，为人阴险，手段毒辣，不仅把昔日反对李成栋的几个朋友，如娄复文等整家杀尽，还向李成栋进言：“若不剿绝，必留后患!”大批清军杀得兴起，嘉定又惨遭“二屠”。据说，在“二屠”之后，嘉定的富人和穷人之间，已无区别。

“三屠”

　　二十多天后，原来南明一个名叫吴之番的将军，率余部猛攻嘉定城。部下军士勇猛作战，又得到周边民众纷纷响应，前来助阵。由于清军毫无防备，仓皇应战，“大意失荆州”，竟在短时间内，杀得清军大溃出逃。

　　不久，老谋深算的李成栋，又整理队伍，进行反击。吴之番所率兵民，大多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很快溃不成军;吴之番本人，也提枪赴阵光荣战死。

　　李成栋第三次进攻嘉定城，不仅把吴之番的数百士兵砍杀殆尽，顺带又屠杀了近二万刚到嘉定避乱的民众，血流成河，是为历史上著名的“嘉定三屠”。

　　经过如此残酷的“三屠”，江南大部分地区的平民百姓，开始剃发，称大清顺民。可见，血海肉山，终于使反抗的烈焰，渐趋熄灭。李成栋也因此“赫赫”战功，被提拔为江南巡抚。

　　纵观明末历史，总为史可法、张煌言、陈子壮、夏完淳、瞿式耜、何腾蛟、李定国等明王朝的忠臣赤子扼腕叹息，也常常因阮大铖、马吉翔、孙可望、刘承胤、陈邦傅等奸臣佞贼而切齿欲碎。

　　至于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等，一直食明朝俸禄，最终因个人私利，成为反复多端的“贰臣”，无论生前死后，都为人们所不齿。

　　上述诸人，黑白忠奸分明，一生事业易辨，就连曾为明朝浴血苦战，最后在内外交困之下，不得不降附清廷并“竭尽忠心”的祖大寿、洪承畴等人，也早在乾隆帝年间，被明白无误地列入“贰臣传”，棺盖而论定。毋须多言，恭事二主再诚心，道德上的污点，无论如何也难以拭揩干净。因此，忠心耿耿与首鼠两端，气宇轩昂与猬琐低贱，刚毅伟岸与懦弱虚伪，坚贞爽直与狡诈奸滑，皆淋漓尽致，一眼望穿。

　　在波澜壮阔、血肉横飞的明、清交替之际，惟独有一个人的一生历程，难以用“忠”或“奸”加以定夺，更难以用“好”或“坏”，来对他个人加以形容……“扬州十日”大屠杀中，有他为清军卖力杀戮的前驱身影;“嘉定三屠”则完全是他一人屠刀上，举发号施令而造成的人间惨剧。

　　他是击灭南明诸帝之一隆武帝朱聿键的“首功”之将，又是生擒绍武帝朱聿鐭的“不替”功臣，还是满清攻灭南明江浙、福建、两广等广大地区的第一功臣。不可思议的是，也恰恰是在忽然之间，这个人良心发现，摇身一变，又成为南明永历帝的不贰忠臣，与金声恒、王得仁一起，在南中国“反正”，重新成为明朝的“忠臣义士”，而且蹈死不顾，死而后已。

　　为报答一位红颜之死，这位曾经杀人不眨眼、三心二意的将军，最后竟能置安危于不顾，乱流趋敌，赴水而亡，被南明天子亲口谥“忠烈”二字，赠太傅、宁夏王……这个人，就是颇有争议、大名鼎鼎、难以定论的明末大人物李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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