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年前的7月,遵义海龙屯遗址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一沉睡了数百年的历史文化古迹,呈现在世人面前。 该遗址是“土司”的行政与生活中心聚落遗存,是“土司制度”的珍贵物证,见证了古代中国对多族群聚居地区管理和多元文化保护的独特智慧。
海龙屯雄踞于遵义老城西北约30公里的龙岩山巅,旧称龙岩囤、海龙囤。从2012年海龙屯遗址考古工作启动,到2022年考古发掘报告《海龙囤》(报告沿用文献旧称)出版。10年间,海龙屯考古为贵州斩获了诸多荣誉——
2015年的7月4日,海龙屯成功跻身世界文化遗产,是贵州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世界文化遗产。在此之前的2013年1月,海龙屯考古成果入选中国社会科学院“全国六大考古新发现”;当年4月,海龙屯入选“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2016年,海龙屯入选“全球年度十大田野考古发现”,并获得了“中国田野考古奖”一等奖——考古领域有分量的所有奖项,海龙屯几乎一网打尽。
2022年,海龙屯考古“十年磨一剑”的成果——由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贵州省博物馆、遵义海龙屯文化遗产管理局编著的,长达200万字、四卷本的考古发掘报告《海龙囤》重磅出炉。该书入选该年度全国文化遗产十佳图书,成为贵州考古70年来首个入选“全国文化遗产十佳图书”的考古报告。
2022年出版四卷本的考古发掘报告《海龙囤》。
由国家防御工程到地方防御工程
2012年4月23日,现任贵州省博物馆馆长的李飞还在贵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这一天他带领一支考古队上了山。之后的10年,他长期主持遵义海龙屯遗址的发掘与资料整理工作,直到考古发掘报告《海龙囤》出版。海龙屯的历史面目经过考古发掘,渐次呈现在世人面前。
海龙屯遗址三面环水,一蒂孤悬。从山脚到山顶的相对高差大约400米,非常险峻。从东面往上走,一条小道蜿蜒而上,共有六关口:铁柱关、铜柱关、飞虎关、飞龙关、朝天关、飞凤关。山顶有一圈城墙环绕。西面还有三道关口:西关、后关和万安观。整个城墙围合的面积大概有0.4平方公里。
铁柱关。
海龙屯背后,有一个强劲的家族——杨氏家族。公元876年,播州被南诏占领,山西太原人杨端应诏入播,把播州从南诏的手中夺回。但是很快唐朝灭亡,杨端于是留在播州,开始了杨氏家族在播州的世袭统治。从杨端开始,一直到杨应龙,整整27代,一共30位杨氏族人担任过播州土司。海龙屯的始建者是杨家第十五世土司杨文,到第三十世土司杨应龙时进行了大规模重建,但就在区区数年之后,这座规模宏大、构思奇巧、工艺精湛、设施完备的军事城堡毁于播州之役的战火。
海龙屯于1257年始建,李飞说:“海龙屯是在宋蒙战争的第二阶段(1251-1259),蒙军突破长江、占据云南(1253),斡腹东进的背景下,南宋朝廷与地方土官联合修建的抗蒙山城,由于防御的重心是斡腹蒙军,故可称‘斡腹山城’。它是以南宋都城临安为中心的层层防御工事中的一环,因此是一个国家防御工程。”
但这只是海龙屯初建时的情况,之后从宋朝到明朝,它经由了国家防御工程到地方防御工程的历史变迁。
见证播州杨氏700年历史终结
公元1600年,24万明军围攻海龙屯,从农历四月一直到六月初六,历时48天,海龙屯才被攻陷。土司杨应龙上吊自杀,海龙屯毁于一炬。
杨应龙是播州最后的土司,鉴于和明王朝以及周边小土司的恶劣关系,他对他祖先所创建的海龙屯进行了大规模的修缮。今天人们在海龙屯遗址所能看到的铜柱、铁柱等九个关隘,都是明代的关口。与这些关隘相接的城墙,也同样建于明代。
铜柱关。
再坚固的城堡,也没能扛住24万明军夜以继日的猛烈攻击。随着万历二十八年(1600)六月初六凌晨,海龙屯被明军攻陷,杨氏一族在播州700余年的世袭统治宣告终结。次年,播州被分为遵义、平越两府,开启了流官治理的时代。
1257年海龙屯在杨文手中初建时,它的名字还叫“龙岩新城”,这个以抵御当时外敌为目的的国家防御工程,在343年后却成为中央政府和地方势力对抗的主战场。“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家’与‘国’关系的陡转,而且它见证了民族地区政策——由唐宋时期的羁縻之治到元明时期土司制度再到明代开始的改土归流的变迁。”李飞说。
在海龙屯遗址一呆就近10年的李飞,熟悉那片废墟中的几乎一草一木。被问及这个世界遗产的最震撼处时,他说起了让无数旅行者望而却步又津津乐道的“三十六步天梯”:“由36步踏步构成的天梯,全长52米,坡度达30度。台阶倾斜,应出于防守考虑,便于施展滚木、礌石的冲杀力。1600年明军仰攻海龙屯,即受困于此,40余天后才于后方破墙。”海龙屯被攻陷后,“三十六步”渐渐被荒草遮蔽,直到1999年才重露真容。
三十六步天梯。
无法低估的历史文化价值
海龙屯到底是什么?李飞这样总结:“它的前身是一座抗蒙山城,是一座由政府和当地土官共同营建的国家防御工程;后期,它是地方土司和中央王朝对抗的大本营。从宋朝到明朝,它经由了国家防御工程到地方防御工程的历史变迁。”
碾坊湾。
如今,海龙屯是一处世界文化遗产,是土司制度的重要见证和载体。“用今天的话来讲,土司制度就是中国古代的一国多制,其核心是‘齐政修教,因俗而治’,这一制度保障了国家的统一,也保障文化的多样性,有着积极的一面,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存在若干弊端,因此最终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李飞说。海龙屯所揭示的,有土司对国家的认同,主要反映在衙署的格局,比如中轴对称、门和厅堂的间架数量等,都是中规中矩的;也有对中央王朝的忤逆,比如打破“土司无城”的“成例”,违规营建固若金汤的山地城池。
历史学家范同寿则认为,即使不在“最悠久、最险要、最坚固、最完整的军事城堡”的名头上做文章,海龙屯本身也具有无法低估的历史文化价值。“杨应龙建造城堡的目的是与明军对抗,建成后的海龙屯却大大超越了杨氏土司的初衷。龙岩山的雄奇加上巍峨壮观的建筑,这种高高在上、古朴、沉静、肃穆、清新的景观,只有在贵州高原这样的环境里才能被打造出来。”范同寿认为:“支撑这一古代军事建筑的,是源远流长的播州土司文化;让海龙屯保持无限独特魅力的,是群峰逶迤,谷深山高,犹如鬼斧神工的黔北锦绣山川;与海龙屯相辅相成,互映成趣,如闻播州千余年历史吟唱的,是散布各地的播州土司庄园,包括杨粲墓在内的杨氏土司墓群和不断引起考古学界惊叹的黔北宋墓。”
文/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舒畅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编辑/黄若佩
二审/姚曼
三审/黄蔚 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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