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史话

血洒征程——九军团转战毕节片断写实

2020-12-16 22:52:03 作者:李东升 来源:贵州文化网

         山那边稀疏的枪声还不时响起。军团长罗炳辉与政委何长工,浑身带着战火的硝烟,伫立于高耸的岩头,阳光下俩人宛如一尊铜塑像。望着全军团最后一名战士艰难地登上梯子岩,再俯瞰梯子岩下的猫场,这个激战了八小时的地方,这个每一个角落都躺下了红军战士们躯体,这个每一寸土地都流淌着红军指战员鲜血之地,眺望中泪水浸满了眼眶。布置完了警戒哨后,俩人才含着泪,心情沉重地向岩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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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5年3月,中革军委定主力南渡乌江,跳出国民党军的包围圈。为此,中共中央、中革军委赋予了九军团单独行军和作战的特殊任务——掩护中央红军主力南渡乌江。

        红九军团在中央红军长征转战贵州期间,单独行军几千里,在主力侧翼牵制追敌,独立活动、战斗在黔北、黔西北地区,迷惑与牵制敌军,掩护主力突破重围北上。他们在黔西北部地区的行动,曾被毛泽东称赞为“像流水和疾风一样迅速地移动其位置。经常采取巧妙的办法,去欺骗引诱和迷惑敌人”。中革军委也曾授予九军团“战略轻骑兵”光荣称号。

        3月31日,中革军委致电九军团:主力即将渡江完毕,现发现敌吴奇伟、周浑元纵队已由西南沿鸭池河地区北上,向我渡河点迫近。九军团应星夜兼程,于第三天8时赶到沙土,尾随主力过江。接到指示后,九军团即迅速向乌江北岸挺进,准备抢渡乌江。但是,在向乌江北岸挺进的途中路途较远,再加在遇上暴雨山道难行。故当九军团穿过敌人空隙,赶到中革军委指定的沙土时,已超过期限6小时。此时,侦察员报告,敌军吴奇伟、周浑元纵队正迎面赶来,其先头部队已距沙土不远,后面黔军亦紧追不舍。更为紧急的是派往渡口进行联系的人员回报:由于期限已过,加上敌情紧张,在乌江南岸负责看守浮桥的干部团已将桥破坏了。这样,红九军团就被隔在乌江北岸,且有可能遭到敌军的前后夹击的危险。由于敌情变化太快,红九军团还未来得及进行架线发报,与中革军委一时无法联络。

        危急关头容不得犹豫。罗炳辉、何长工等领导决定立决定沿来路先向东北返回10公里,然后再转向西北,以摆脱敌军。

  4月3日傍晚,部队到达打鼓新场的老木孔。侦察部队报告,国民党黔军3个团(后查明是7个团)正准备通过老木孔向西南方向追击红军。红九军团遂将部队移至老木孔以南10多公里处隐蔽设伏,决心歼其一部,以争取主动。当天夜里,朱德致电罗炳辉、何长工:“九军团目前基本任务是再选有利时机南渡乌江,配合我主力向贵阳以东行动”;“如迫不能南渡时,则隐蔽沙土地域活动待机”。九军团当时紧急撤离的决定,竟然与军委意见高度一致。

  4月4日,掩蔽伏击的九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正在行进中的黔军发起猛攻,一举击溃黔军7个团,俘敌副团长以下1800多人,缴获步枪1000多支。这一战斗,是九军团单独行动中转危为安的关键一仗。它不仅粉碎了国民党军围追堵截的企图,而且使部队跳出了国民党军的包围圈,摆脱了险境。在战斗结束的当晚,红九军团即离开老木孔,沿鸭溪至金沙路线折回黔西北。

        4月5日,红九军团侦察连换上从战斗中缴获的国民党军服装,一枪未开即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长岩镇一个民团中队。次日,红九军团又在瓢儿井歼灭国民党守军约500人,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随后,部队进行了短期休整,招收了新兵300多人,筹款3000余元,制作了800多套单衣,补充了一批军用物资。

        中央红军渡过乌江后,以佯攻贵阳(当时,蒋介石正在此督战)之势,调动滇军入黔“救驾”,然后挺进云南,直逼昆明,继而北渡金沙江。九军团则需从大方进水城追赶主力。因而在瓢井休整三天后,九军团几经辗转,15日经枫竹坝、箐篼牛场(现名牛集),于下午4时左右到达猫场。

         猫场位于大方县西部52公里处,为大定县西区。小镇街道由东北向西南走向,街道入口东北面是官家大山。大山在镇子南面耸立,一面向南、一面向西南,俯瞰整个猫场。西南面地势由高到低是管家梁子、大营上、赖石沟、干河床。河床东北面是两座石岩,一名发窝岩、一名尖尖岩。

         猫场南面,乌江支流瓜仲河水深湍急,将猫场向东和向南的路完全阻绝,幸有大自然的杰作天生桥凌空飞架,可到瓜仲河对岸,经河床附近的韩家寨及梯子岩可达小街。清初时,吴三桂大军便是经水西宣慰使安坤派人为向导,从此处绕道毕节七星关,攻克明将白文选粮道而获胜。

         小镇对面(西南面)就是梯子岩。梯子岩是道光年间当地土目安绍德及其先辈主持修建的,其石级宽约1至1.5米,在悬崖峭壁之间凿开,呈之字拐盘旋而上,可以通行马驮子,是昔日大定通往其属地大兔场(今纳雍县城)的要道。猫场镇独特的地形,易攻难守。若敌人占领三面高地,再派少量军队堵住梯子岩与天生桥,则纵有千军万马也万难以突围。

         就是在这群山围困的小镇上,在血与火的背景中,历史留下了不该忘记的悲壮一幕,共和国鲜红的旗帜也曾在这里浸染——

         九军团来到猫场后,军团领导勘察了周围的地形,感到在这里宿营很不安全,但看到战士们因长途奔走而饥饿疲惫,且各连队炊事班都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于是决定在这里暂短宿营,第二天凌晨出发。为加强警备,军团在以往由一个排放哨的基础上,加强为由后卫八团一个连放哨警戒。

        九军团在猫场街口的财神庙、街上、街口另一头的以列小学、韦家寨等处驻扎下来,司令部驻在街上的商会院落里。

        敌情悄然而至。逃避在山林中的猫场土匪头子陈志廉、陈全生以及坡脚地主武装首领汪筱恒等,窥视到红军声势甚大,不敢轻举妄动。在得悉牛场驻扎有黔军刘鹤鸣部后消息后,便与其联系,策划偷袭红军。经过精心策划,刘鹤鸣团与当地地主、土匪武装会合后,将部队分为三部、从三路进攻红军:一路由陈全生部带路经滑石板沿坡脚到猫场的大路侧攻;一路部由陈志廉配合带路,由松林坡上官家大山直压猫场街口,担任主攻任务;一路由汪小恒部带路,下七家桥,抵刘家丫口截断红军向东南方向(天生桥方向)的退路。

        次日凌晨,不知危险阴险地逼近的九军团,已经开始做饭,准备离开猫场。敌人趁红军警戒连撤回准备出发之机,随即占领了官家大山及右侧高地,并架设好轻重机枪,敌二营及陈志廉队伍由官家大山 向猫场街口发起冲击。密集的火力突然而至,在敌人的突然进攻下,九军团自发地对攻击之敌发起反冲锋。但由于高地已被敌占领,而且轻、重机枪构成了强大的火力网,红军屡次冲锋,均有较大牺牲与负伤了,抢占高地有效反击。

        此时,侧攻之敌配合正面进攻,在东南面抢占了白龙庙,对街口、财神庙发起攻击。一时间红军几面受敌,情况十分危急。罗炳辉军团长聆听了一下枪声,急令后勤、辎重、电台、政工部门、直属机关及几十个马驮子,由因腿负伤,行动不便的军团政委何长工同志率领,抢先向梯子岩方向撤走。同时命令各团交替掩护,边打边退,向梯子岩方向撤离。激战中因不熟地形,七团误退到赖石沟。沟里全是大树林,阻碍了行动。敌人紧跟着从高处压下来,侧面敌人也发起攻击,给七团造成较大伤亡。少数部队冲出密林后,又误向天生桥方向撤退,又遭敌人抄袭部队袭击,一时间红军战士纷纷倒下。七团团长洪玉良同志带的一个排被打散后,他只得带领身边和几个战士,向枪声密集的地方追进,终于找到了主力。但滞留后面的十六连,在边抵抗边撤退的激战中,上百人的连队惨遭损失,只剩下了二十几个人。战斗中连指导员李世彪右脚掌被打穿,通讯员过去背他,不幸中弹也牺牲了,眼看敌人渐渐逼近,李世彪将公文包递给司号员,在指导员的严令下,司号员才含泪撤下后,李世彪又中弹倒在了地上……

        队伍边战边集结到梯子岩下,因马驮上石梯较慢,尾追的三股敌人合为一股,以强大的火力与众多人数,对红军实施追击,气焰十分猖狂。此时,尚在韩家寨执行狙击任务的九团,团长刘华香、副团长李松、政委姜启化均负伤,部队已难支撑战斗。罗炳辉咬着牙派出了平时舍不得动用的教导队投入战斗。富于战斗经验的教导队,在队长彭上坤和政委黄胜明的带领下,展开猛烈的反冲锋,将敌人压回去。战斗呈胶着状的紧急关头,侦察连爬上了梯子岩岩顶,火速架上机枪向敌人开火了,有力地阻止了敌人的围攻,有效地掩护了教导团和各团陆续向梯子岩上撤退。敌人鉴于红军已在岩顶架设了机枪,在居高临下的打击下,不敢直接向梯子岩正面靠近。到下午两点左右,全军终于全部通过梯子岩,继续向纳雍方向转移。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九军团伤亡400多人。战斗结束后,整个猫场街上及周边,到处是敌我双方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是鲜血。在打扫战场时,惨无人道的地主武装,将红军战士的尸体、来不及抢救走的伤员,粗暴地拖甩到财神庙场坝上集中。当夜在倾盆大雨中,伤员的呻呤穿透大雨,使街上人听起来惊心动魄。雨水伴着血水,染红了河流。第二天又是阳光暴晒……五天后,那逐渐低微的呻吟声,才彻底地没有了声息。

        激战后的九军团过了梯子岩,然后沿着小路往前,过手扒岩,抵达枪杆岩苗寨。枪杆岩坐落在纳雍县化作乡村,这里四面坏山,前为连绵起伏的手扒岩,右靠五指峰林,北有鼓家洞、总溪河、九洞天溶洞、梯子岩。

        枪杆岩的得名,历来有两种版本。一是因这里有一座独立石笋峰,犹如一柱擎天。笋状石峰高约百余米,人称一柱擎天。据说,石峰原本无名,解放前居住在此的汪姓人家出了几个使枪能百步穿杨的汉子,他们认为,之所以能够百步穿杨,就在于拔地而起的石峰给了他们灵气,因此把石峰称为“枪杆岩”。

        另一说法是九军团到达这里后,当地一位绿林武装首领宋老跛,仰慕红军威名,抬来了猪、羊前来犒劳。这宋老跛系黔军一位连长,因上级拖欠半年军饷,于是他纵容手下兄弟伙,抢了镇远何应钦一位富豪亲戚。后在军法处制中,被军棍打跛后逐出军营。宋老跛流落在化作一带,拉起武装,上百人的队伍专门打富济贫。在交谈中,军团长罗炳辉对宋老跛进行了启发教育。宋老跛向罗炳辉表示,自己也是穷苦人出身,要像红军一样,专与官府、土豪劣绅作对,打富济贫,维护穷苦人利益。交谈得豪兴大发之时,宋老跛提出要见识一下罗将军的枪法。俩人来到屋外,罗炳辉拉枪上膛,环望了一下,看见石笋峰上一棵大树,树丫上结了一个蜂窝,远远望去有如鸡蛋大小一个黑点。宋寨主看那蜂窝:罗炳辉将军话落枪响,蜂窝应声而落,这一枪令宋老跛佩服得五体投地。因罗炳辉将军对石笋峰练过枪,从此人们便称其为枪杆岩。

        九军团分头住到苗寨各户农家。经历一天的枪林弹雨后,各部忙着搭台起灶,拾柴生火,挑水煮饭。看见红军不扰民,不侵犯百姓,自个儿解决自己的生活。苗族王绍珍等长辈们,纷纷主动抢着帮忙生火做饭,送来了蔬菜。

        在暂短的休整中,每当吃饭的时候,红军都招呼了村民。“我听老辈子人说,红军虽然没住上多长时间,但每顿饭都招呼村民吃。上辈老人说,他们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红军饭让大家第一次吃饱了肚子……”

        红军吃住在农家,短暂休整恢复了元气,又开始了追赶中央红军的征程。因接到情报,敌军已快接近,傍晚刚到达新房的九军团不得不半夜起程。前卫七团炊事班接到命令先行。由于敌情紧迫,先行的饮事班没有向导。按军团命令,炊事班不能使用火把、电筒等照明用具,只能根据水城的大致方向摸索前进。

        红军的牺牲不仅在战场,还有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纳雍县国教教育办公室许定平主任曾含着泪水讲述过这个故事:炊事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行进,跌跌倒倒的来到一座悬崖边上,前面行走的战士根本不知道脚下是万仗深渊,一迈步掉了下去,第二个战士紧眼着他迈步,又是一脚踏空掉了下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悄无声息地掉下了悬崖,他们在那一瞬间不明白怎么回事,甚至来不及呼喊,便献身悬岩之下。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多么脆弱……炊事班长背着一口大铁锅行进在班的中间,他跟着第四名战士的脚步,身子一轻,也掉下了悬岩,铁锅与岩石撞击的“叮叮当当”声,惊呆了后面的战士。生命与铁锅的警示,避免了再牺牲。

       当后续部队赶上来寻找他们时,悬崖上剩余的炊事班战士,正抱头哭着一团……

       习近平总书记最近强调:铭记光辉历史,传承红色基因。

       纳雍人民没有忘记红军的苦难征程。红军在枪杆岩这一段深深的军民鱼水情,苗寨里世代铭记。至今,梯子岩红军战斗遗址、红军井、红军池、饮马泉、刻着红角星的木房、红军用过的灶台至今保留完好。寨子中随处可见用栅栏围护起来的红军灶、红军井、红军屋,红军饮马泉等红色遗迹,甚至红军屋墙壁上还有当年挂过枪的铁钉……枪杆岩红色文化广场不但有中国工农红军第九军团铜塑墙,还有红军陈列室,展出红军当年用过的水壶、钢笔、马灯、药箱、枪支、刀具、子弹等。纳雍人民凭着对红色文化的自觉与自信,利用优美的自然景观,丰厚的红色文化,兴创了“红绿相间”的乡村旅游。按让旅游依托文化前行,让文化背靠旅游彰显的理念,正在努力把枪杆岩村打造乡村旅游与红色廉政文化相结合、与红色历史观瞻相结合的新型旅游景区。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之际,如果你来到枪杆岩,在瞻仰红军遗迹的同时,更能感受到震撼心灵的苦难与辉煌!(李东升)

(责任编辑:刘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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